“欢迎,欢迎胡老师抵沪!”
胡为民下了火车,刚到出站口,就看到了何成伟的身影。
“何编辑,劳烦你亲自来接我了!”
“哪里,来火车站接胡老师的活,编辑部里的人可是抢着干的,我也算走运,要不然还轮不到我呢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,走出出站口。
“胡老师,这边。”
何成伟在前面指路,然后,胡为民看见一辆小轿车。
“这是……”
何成伟自豪道:“这辆是我们沪上产的轿车,平时都是社长使用,这回要接胡老师,我特意申请来的。”
“这可是咱们上海汽车厂造的Sh760!”何成伟拍了拍锃亮的引擎盖,黑色车漆在阳光下泛着蓝光,“去年刚改进的新款,你瞧这门把手——”
他示范着按下镀铬按钮,“得先按这儿才能开门,我悄悄告诉你,我们杂志社领导第一次坐这车都闹过笑话!”
胡为民学着操作,车门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脆响。真皮座椅的皮革味混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,仪表盘上“上海”两个毛体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何编辑,接我用这么高级的小轿车合适吗?”
“有啥不合适的?胡老师,您可能不知道,现在您就是我们杂志社的财神爷,要不是没那个条件,我们都想开飞机去接您!”
“哎呦喂,你可太会说话了。”
“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!”
胡为民“哈哈”大笑,还挺受用的。
“胡老师,您怎么一个人来的,怎么没带朋友一起来?”司机发动车子后,他坐在胡为民身边问,“您不会是想给我们省钱吧?如果真是这样,那大可不必。我们更希望胡老师带朋友一起来,如果是对象......”
“咳咳!”胡为民突然指着窗外,“那是国际饭店吧?真高啊!”
他故意提高嗓门,“得有二十多层吧?”
“对,国际大厦建成于1934年,地上22层,地下2层……”
何成伟会意的笑笑,没在继续纠结下去,而是就着现在的话题,为胡为民介绍起沪上沿途的风景。
轿车驶过苏州河时,胡为民摇下车窗——混着湿润空气的河风里,传来“突突”作响的轮船汽笛声。
何成伟介绍着沿途风景的时候,他也在回忆着此时的沪上。
此时的沪上仍保留着1949年前建成的远东第一大都市骨架,外滩24栋西洋建筑全部健在。城市交通方面,更是全国唯一保持有轨电车网络的城市。
居住条件方面,弄堂里的工人新村等,都配有公共浴室和煤卫设施。购物同样方便,南京路“四大公司”虽改为国营,但商品种类仍是国内最多的,甚至比燕京还多。
要是有心、有钱,普通居民都能在淮海路的旧货商店淘到进口手表、相机等高级商品。
当江城市民还在用木盆在街头排队买豆腐时,沪上的静安寺菜场已用上不锈钢操作台;燕京的文艺青年为看内部电影挤破头时,沪上电影制片厂每周三都有学术放映;蓉城茶馆里摆龙门阵的爷叔们还在用盖碗茶,沪上咖啡馆已恢复供应现磨咖啡。
这就是沪上,已经有了一丝未来中国经济中心的影子了。
“到了!”
突然,何成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。
胡为民抬头,看见灰扑扑的五层小楼门口,“故事会”三个字在斑驳的墙面上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嘟嘟。”
几声喇叭后,整个杂志社都躁动了起来。
二楼窗口打开,几个编辑探出头,正拼命朝他们挥手,有个戴眼镜的姑娘差点掉到窗外。
胡为民刚迈出车门,就听见楼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不知哪个小机灵鬼还从窗口垂下一挂鞭炮,“噼里啪啦”炸得门口梧桐树上的麻雀四散飞逃。
“这欢迎的阵仗……还真是别具一格,令人难忘啊!”胡为民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,眼神中闪烁着对这突如其来“惊喜”的复杂情绪。
这一幕,让他既觉好笑又略带尴尬,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胡老师,没吓到您吧,他们太大胆了,回头一定会训斥他们的。”何成伟一脸歉意,连忙道歉。
胡为民轻轻摇头,语气中满是宽宏与体谅。“我倒是没什么,就是担心这样做吓到路人。”
“胡老师说的是,是我们考虑不周了。”何成伟连连点头,神色间满是自责与领悟。
“那咱们就进去吧。”胡为民微微一笑道。
何成伟当先带路,胡为民跟在他身后。
“胡老师这边请!”何成伟引着他穿过斑驳的楼道。水泥台阶被磨得发亮,墙角堆着捆扎好的过刊,油墨味混着防蛀的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。
推开二楼编辑部褪色的木门,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。胡为民突然觉得自己像被送进动物园的熊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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