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尔等来评评理！”严世蕃起身，回头看向了罗龙文两人：“这国库到底是朱家的，还是我们严家的？”
“来人……”严嵩听到这里脸色立马有了变化，先是向外高呼了一句，不过还没说完，便猛烈的咳嗽了起来。
罗龙文与鄢懋卿快速的上前，罗龙文手托严嵩后颈扶坐，鄢懋卿也是在一旁轻抚严嵩的胸口。
严嵩咳喘渐平，不过气息也微弱了起来：“来、来人……”
门口管事入内，看见屋内的情况，也是大惊失色犹豫的问道：“相爷，有何吩咐……”
严嵩指着严世蕃，边喘气边说道：“取、取刀来，交给严世蕃，令其杀我……”
管事闻言惊颤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地。罗龙文与鄢懋卿也是大惊失色，松开了手也跪在了地上。
严世蕃看了看老爹气愤的样子，良久也是叹了口气，跟着一块跪了下去。
“尔等且出去吧！”罗龙文见到屋内还有很多人，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，于是冲着管家说道。
管家明显也是个聪明人，此时也不敢逗留，冲着屋内其他下人摆了摆手，屋内很快也就剩下严嵩四人了。
罗龙文知道这一对父子的脾气，于是自己便站出来打起圆场：“阁老、小阁老莫要着急。当下首要之事，乃是查明借织造局之名，卖田的人是何人？”
鄢懋卿也在一边附和道：“此言极有道理。按常理来说，郑必昌、何茂才纵然再糊涂，也不至于做出如此蠢事。
或许这其中有两种可能，一为胡宗宪暗中使坏，意图在阻挠改稻为桑。二乃是织造局之人自行其是。然其为何如此行事……”
严世蕃性格暴烈，不过机敏过人。此刻天文两个人的猜测，不禁有些厌烦和恼怒：“尔等的脑子都被钱财蒙蔽了否？”
二人一怔，齐齐望向了严世蕃，似是不解他为何如此说。
严世蕃此时也解释道：“胡宗宪阻挠改稻为桑，皆为保其虚名，左疏右本，想要让天下人知道，浙江的恶事皆我等所为，与他无关！他说是阻挠，对他已无任何好处！
至于织造局自行其是，织造局若敢污皇上圣颜，恐怕其命不久矣。这事情这般清楚，尔等竟于此时还懵懂不明。
此事乃裕王党羽所迫！老爹不明白，尚还与徐阶谈心，信徐阶会令赵贞吉拨粮于浙江，冀首辅之位传于徐阶，望徐阶庇佑……”言至此处，话语都有些哽咽了。
罗龙文、鄢懋卿听后恍然大悟，觉得严世蕃所说的极有可能。
严嵩也是被严世蕃的话语所触动，收回了一直看向房梁的目光，转而看着跪于身前的严世蕃。
严世蕃擦拭了一番眼泪，真情实意的看着严嵩：“老爹责骂是，儿子等人的确招风惹雨。然儿子等人所招风雨，未及徐阶、裕王党羽那般强大。”
话音落下，严世蕃的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严嵩叹了口气，拉了拉身上的湿衣服便扶起了严世蕃，转而又望着鄢懋卿：“致书南京，查胡宗宪是否往见赵贞吉，赵贞吉是否借粮于胡宗宪。”
鄢懋卿跪地恭敬的仰首，先是看了一眼严世蕃，才有气无力的应道：“是。”
严嵩又长叹一口气，看向了严世蕃语重心长的说道：“你觉得委屈，尔等亦觉得委屈？
怕是只有敛财、置地、养女不觉委屈。郑必昌、何茂才于浙江所为，尔等知否？他们这是在为我等掘墓啊。为我更衣吧，我还不能死。我死了，你严世蕃难以自保，更难护尔等。”
“是！”鄢懋卿高声应诺，起身至门边，冲着门外的管家就喊道：“速速备好热水，侍奉阁老、小阁老沐浴更衣！”
严世蕃动作迅捷，沐浴更衣后进入严嵩的书房，与罗龙文、鄢懋卿候于此处。
良久，严嵩才由侍从，侍奉沐浴更衣，由二个女婢搀扶而出，在躺椅上落座。
严世蕃挥袖，二女婢退下。
此时严世蕃不复之前的负气，拿着椅子靠近严嵩，面露决死之态。罗龙文与鄢懋卿也是有样学样，各自搬着把椅子，围到了严嵩身旁，神色凝重的坐着。
“打虎亲兄弟，上阵父子兵。”严嵩目中忽然闪出平日深藏的光，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：“然须自家人争气。严世蕃，你将胡宗宪与织造局之事，剖析的很透彻。”
“死何惧哉！就怕死的不明不白！”严世蕃开口犹带悍勇，眼中也露出了疯狂之色：“文龙与懋卿糊涂，言织造局买田之事，是胡宗宪在使坏，或为织造局之人使坏。
我观二者皆无可能。胡宗宪恃才傲物，不听命令有之，然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。
其如今翅膀硬了，自以为关已经做得足够高。便想脱离我们的掌控，想着保全自身，所以在找退路。也因为如此，其断然不会沾染此事！”
严嵩看着他的这个儿子，目光满含嘉许之意。每每到了重要时刻，他这个儿子的过人处，总是会令旁人钦佩不已！
严世蕃受到父亲目光鼓舞，言语愈发的自信：“织造局之人亦无此理。须知，我大明朝为官者皆有退路，大不了辞官归家，伴妻弄子。
唯有太监不同，太监毫无一丝退路，其唯一的家乃是宫中。他们若是如此行事，是弃家于不顾。断然是无此理的。”
罗龙文与鄢懋卿之前便有了一些想法，此时听到详细的解释，也是心下恍然。
鄢懋卿忽然诧异的问道：“莫非是圣上授意为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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