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中间有两口大锅,正在熬着药材,那咕咚咕咚的声音,为院子中增添了几分生气。
李时珍束着发,仅仅穿着长衫,并未带着侍从。独自在院子中穿行,在病人间缓缓的走动。
时不时驻足查看地上的病人,没有人认识他,也没有人想要和他认识。
看的差不多了,李时珍对于病情,也有了些自己的看法,于是走到了熬药的大锅前。
熬药的大锅旁边,放着几只大竹篮,篮中皆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。李时珍伸手,在众多竹筐中扒拉了一阵,仔细的打量药材。
随后皱了皱眉头,向旁边一个灌熬药的人问道:“这位差役,郎中在何地方?”
坐在锅边管熬药的那人,正是牢房的王牢头,只是因为此时牢中没有犯人,于是便向海瑞讨要了个管熬药的差使,想要将功赎罪。
如今这大热天,守着大火,照看数百个病人。几日下来,已是苦不堪言,正扇着热汗、满心烦躁。
瞥了一眼这个,来打扰他的李时珍,以为他也是这里的病人,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:
“一边呆着去,等会药好了,吃药便是。几百人都生病了,哪里有郎中逐个查看的。治得好便是你的运气,治不好,你就老老实实的认命吧。”
李时珍皱了皱眉头再次问道:“我问郎中在什么地方?”
王牢头看了他一眼,也不想和他置气,摆了摆手,示意一边的差役上前,说道:“给他拿一碗药,让他赶紧走!”
差役点了点头,从锅中舀出了一碗药,就给李时珍递了过去:“拿去,喝了赶紧走!”
李时珍接过碗后,直接便摔在了地上,说道:“这药不可喝,叫你们郎中过来!”
“哪来的混账东西?竟然敢泼衙门施的药!”王老头霍然站起,狠狠的看着李时珍。
李时珍是见过皇上的人,自然是不怕这人的气势,只是淡淡的反问道:“哪本医书上说过,衙门之药不许泼了?”
“你是来闹事的!”王牢头凶相毕露,对着之前那个衙役说道:“拉出去,叫外边的兄弟们问清,他是谁叫来闹事的。”
那差役拱了拱手说道:“六老爷,大老爷说了,此时莫要与灾民们计较,我们不理他便是了。”
“哼,越让越上脸,此事由我担着便是,拉出去!”王牢头喝道,夺过差役手中的勺子,便丢到锅里,却不曾想溅起的热汤,撒了王老头一脸。
烫的他又跳了起来,不由的十分恼怒,抓住了李时珍的衣领,就往外拉说道:“走,跟老子出去!”
而就在这个时候,海瑞和谭纶正好,从大门走了进来。
“大老爷来了!”
“海青天!”
月光与灯笼光下,院子内的病人和差役们,见到海瑞和谭纶进来,纷纷坐了起来,拱手行礼。
“躺下,都躺下吧!”海瑞边招呼,边和谭纶一块穿行在凉棚之内。
王牢头此时揪着李时珍,朝这边走来。谭纶看了过去,猛然大惊,上前就想要呵斥王牢头。
不过却被李时珍,用目光制止住了。
王牢头看见海瑞后,屈身行礼,不过手依然死死的揪着李时珍,说道:“县尊大人,您来的正好,这些人无法无天了。”
海瑞皱了皱眉头,看向了王牢头问道:“发生了何事?还有为何抓住此人?”
王牢头看了一眼李时珍,语气狠狠的说道:“大人先前说的好,‘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’大人对这些人越好,他们便越发不知好歹了。
就说此人吧,竟敢泼了大人施的药,大人就说说,该如何发落吧!”
海瑞听见王牢头,这样曲解圣人教诲,不由的眉头紧锁。不过想到和这样的粗人说话也是没必要,就将目光看向了李时珍。
这一看不由的感觉浑身一震,立刻就冲着王牢头喝道:“放手!”
王牢头仍旧不肯放手,嘟囔的说道:“这人泼药也就罢了,还说你老用的药错了,这分明就是煽动灾民闹事,大人绝对不可以饶了他呀。”
海瑞却不管这些继续喝道:“本官叫你放手!”
王牢头听后,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,不过还是狠狠的望着李时珍。
海瑞整理了一下衣袍,双手在前,行了一礼说道:“敢问这位先生可是李太医?”
王牢头见海瑞向此人行礼,猛然大惊,一口气憋在嗓子眼,直直的望着李时珍。
李时珍既不还礼,也不接话,只是摇了摇头。
海瑞看见这情况一愣,回头望着谭纶问道:“这人不是李太医?莫非还有其他的医师过来?”
谭纶知道这两人皆是怪人,只是不曾料到刚见面,便有如此插曲。不过他被李时珍目光所制止,只好站在那不可置否。
海瑞看见谭纶没有说话,只以为他之前认错了人,于是看着李时珍说道:“有病就养病,莫要闹事了,这次就饶你一次!”
海瑞说完后,便想要离开,向着四周张望,想要看看那李时珍在何处。
王牢头先前憋着的一口气,总算是吐了出来。连忙凑了过来给海瑞扇风,谄媚的说道:“县令大人可是在找谁?不若说出来,由属下帮忙?”
炫书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