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裕王一个人,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。早知如今,当初就应该听王妃的话。
本来还想着为父皇分忧,没想到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嘉靖也像是,看见了裕王脸上的表情,冷哼一声说道:“这是儿子不认我这个父亲?还是孙子不认我这个祖父了?”
裕王一下慌了神,不知该怎么做好,只得直接跪下去,在砖地上磕了个响头,便趴在这不动了。
徐阶、高拱两人的心,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生怕嘉靖说出什么话语,让裕王还算稳定的位置松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,嘉靖这才说道:“朕看都不是啊!我这个儿子,是体谅做父亲的艰难,这才将那三万匹丝绸,给退了回来。
也不是退给朕,而是退给江南织造局。因为有人打着朕的招牌,把粮借给了灾民。
这个粮呐!朕就得还,父债子还,朕的儿子为了替朕还债了。谁叫我大明国库,亏空了呢?”
这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,裕王倒是松了口气。
嘉靖也不看他们,眼神望着大门外,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:“他将这些丝绸一退,倒是又提醒了朕,朕的命苦啊。
人家都是一个儿子、两个儿子,妻妾多的,也就十几个儿子。
可朕身为君父,大明朝所有的百姓,都是朕的儿子。朕怎么就当了,这么一个父亲呢?”
这就是要有人接话了,否则嘉靖一个人感叹,该有多尴尬。至于接话的人,也只有首辅严嵩了:
“陛下,裕王为子仁孝,陛下忧心,皆因为臣等无能。臣等请陛下治罪!”
“朕说了不议朝政!”嘉靖立刻就打断了严嵩的话语,眯了眯眼说道:
“朝局都是你们的事,就拿浙江来说吧,总督、布政使、按察使,连一个新任的杭州知府,都是你严阁老和小阁老派的。
织造局是吕芳派的,两个受灾县的知县,都是我这个儿子,向吏部举荐的。
哦!也就那个王修撰,当了个钦差,是朕自己安排的。你们现在跟朕谈什么朝局?”
这一杆子又打倒了所有人,大家都不敢吭声了,只好撅着屁股趴在那里。
嘉靖此刻又恢复了先前的语气,慢慢悠悠的说道:“俗话说的好,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为儿孙作牛马。
可许多做父亲的,偏偏就愿意做牛马,严嵩、吕芳,你们说是不是呐?”
严嵩和吕芳趴在那里,立刻答道:“臣(奴才)在!陛下说的是!”
嘉靖也没管两人说了什么,继续说道:“就先说说严阁老吧,你儿子就在这里。平时对你如何,你比朕更清楚。
朕现在只跟你打个招呼,不要事事都听他的。有些事情可以让他去办,有些事情不要让他去办。管紧点,对你、对他都有好处。”
严嵩抬了一下头,快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嘉靖,点头说道:“臣谨遵圣命!”
此话讲得云里雾里,不只是严世蕃趴在那里发懵,其余人也都趴在那里,一动不动的。
或许这其中的细节,也就只有严嵩和嘉靖,这两个多年的君臣知道。
嘉靖对着严嵩的目光,点头说道:“嗯,你明白朕的苦衷就好!”
严嵩颤巍巍的,又将头低了下去说道:“臣明白君父的苦衷!臣日后定会管教好严世蕃!”
嘉靖的目光又看向了吕芳:“吕芳!”
吕芳浑身一颤,也抬头说道:“奴才在!”
嘉靖迎着目光说道:“你本是个没有儿子的人,朕也不应该和你说这件事情。可是你的儿子,比谁都多,那么多干儿子、干孙子,你不累啊?”
“奴才错了,奴才回去便将他们都打发了。”吕芳立即低头认错。
嘉靖摇了摇头说道:“这无关对错,只是糊涂罢了。”
吕芳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,目光疑惑的望着嘉靖。
嘉靖叹了口气,说道:“宫里宫外,那么多太监、宫女都管你叫老祖宗,死了的人才称祖宗呢!你一个大活人,让人家当死人叫着,叫也把你叫死了!”
吕芳又磕了个头说道:“奴才确实糊涂!”
嘉靖摇了摇头问道:“你的那个干儿子杨金水,回杭州后怎么着了?每年几十万匹丝绸,捏在人家手里。
到了如今,朕想要赈灾粮救济灾民,还得靠人家去做好。
现在朕的儿子,退回了三万匹丝绸,先把帐给还了。可今年卖给西洋商人的五十万匹丝绸,又没有着落。
难不成胡宗宪在前方打仗,到时候没了粮问朕要,朕还得看人家眼色行事吧?”
吕芳听后立刻大声的说道:“这是奴才失职,奴才先行请罪了!”
嘉靖轻哼了一声说道:“请罪就能请出钱来?”
吕芳看了一眼严嵩,又看向嘉靖说道:“奴才请罪,是想告诉内阁,织造局是我大明的织造局。任何人打着朝廷的招牌经商隐私,那都是以商乱政,都与织造局无关。
内阁应该查明此人,即刻拿办,今年死,也要死出个五十万匹丝绸,卖与西洋商人。
筹集军饷,以及供给前方,要是误了胡宗宪在浙闽和倭寇的战事,司礼监和内阁,共同领罪!”
“朕都说了朝局由你们去议!”嘉靖等吕芳说完了,这才站起来说道:
“朕给你们打个招呼,各人管好各人的儿子。
就比如这一次,去淳安任知县的那个海瑞,父母官当的就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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