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冷哼一声说道:“回话!”
胡宗宪不敢再停,快速的说道:“是。回皇上,臣虽为浙直总督,但职有所司,许多事情也不一定全清楚。”
嘉靖摆了摆手说道:“那好。朕现在就让你都看清楚了。黄锦。”
黄锦上前两步说道:“奴才在。”
嘉靖指了指御案说道:“带他到御案前看那些烂账。”
黄锦先是应诺,然后看向了趴在地上的胡宗宪说道:“是!胡大人,起来吧。”
胡宗宪又磕了个头,两手撑地站了起来。
“来吧。”黄锦说着,便领着他向摆着账单的御案走去。
体力心力都已用到极限,胡宗宪这时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,眼睛有些发黑。
兀自强撑着,跟着黄锦那个模糊的身影向御案走去。刚走到御案边便感觉撑不住了,立时便要倒下去,连忙双手扶住了案沿。
“胡大人!”黄锦一惊。
胡宗宪依然扶着御案,但答不出话来。
黄锦连忙过来扶住他。
嘉靖也惊动了,扭头看了过去询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黄锦看了看胡宗宪苍白的脸色,有了一些猜测说道:“主子。大夏天,几千里赶来,在朝房又候了这么久。
从中午到现在没进过食,他这是累的。吃点东西就好了,主子不要担心。”
嘉靖点了点头说道:“扶他坐下,端朕的莲子羹给他喝一碗。”
黄锦:“是。”
黄锦奔到一个,装有好大一块冰的金盆边。从盆里端出一个瓷盅,揭开了盖子,又走到胡宗宪面前。
胡宗宪两手,依然紧紧地抓住御案边沿稳住身子,没有办法去接那碗。
黄锦将碗递了出去说道:“皇上有恩旨,你就坐着吃吧。”
胡宗宪依然强撑着站在那里,并没有多说什么!
嘉靖的目光,望向了黄锦和胡宗宪,一摆手说道:“指挥千军万马的人,就让他站着喝,他撑得住。”
这一句话,就像灌注了一股莫大的生气。胡宗宪立刻松开了双手,接过了黄锦手中的碗,双手捧着一口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下去。
喝完了那碗汤,又双手将碗递给黄锦,人居然已稳稳地挺立在那里。
跟嘉靖跟了几十年,黄锦就是在这些地方,由衷地佩服这位主子。什么样的人,他都有不同的办法驾驭。
轻轻的一句话,就将一个要倒下去的人,说得又挺立在那里。
黄锦望了一眼嘉靖,又望向了胡宗宪。点了点头,示意胡宗宪去看账。
胡宗宪转过身子,目光望向御案上的账单,开始一路看去。
嘉靖这时又闭上了眼,在那里打坐。
胡宗宪的目光越看越惊了!
尽管心里早就有底,可看了这些账依然触目惊心,屏住气看完后,怔怔地愣在那里。
“看完了?”嘉靖睁开了眼,声音又恢复了冰冷。
胡宗宪几步又走到嘉靖面前,跪了下来:“触目惊心,臣难辞失察之罪。”
嘉靖望着他,摇了摇头说道:“五任巡抚、三任总督还有布政使、按察使衙门。那么多人,就你一个人没贪,当然最多也就是失察的罪了!”
胡宗宪愣了一下,随后重重的一磕头说道:“失察误国,也是重罪。”
嘉靖笑了一下,说道:“你又不在内阁,更不是首辅,误国还算不到你头上。”
这便是在暗指严嵩了!胡宗宪一惊,不敢再接言,讷讷的站在原地。
嘉靖看见这样,呵呵一笑又说道:“一个浙江,盯着一个织造局,二十年便贪了百万匹丝绸。
两京一十三个省,还有盐茶铜铁瓷器棉纱,加起来一共贪了多少?严嵩这个首相,当得真是值啊!”
胡宗宪真的惊住了,跪在那里,望着嘉靖。这是什么意思?严党要倒台了。
嘉靖不理会惊愕的胡宗宪,笑了笑继续说道:“做人难,做官难,都不难。不做小人,做个好官,这才难。
严嵩对你有知遇之恩,你不愿背恩负义,这是不愿做小人,朕体谅你。
可不要忘了,你做的是我大明的官,不是他严嵩的官!
朕再问你一句,今年五月淳安、建德发大水到底怎么回事?”
胡宗宪沉默了片刻,还是决定隐瞒下来:“马宁远有供词在,微臣已经呈交朝廷。”
嘉靖有些失望了,不过还是追问道:“马宁远的供词,只有天知道。朕现在要问你,新安江大堤是怎么决的口子?”
胡宗宪突然昂起了头,激昂地答道:“皇上,臣有肺腑之言,要沥血上奏!”
嘉靖也被胡宗宪这样搞的一愣,但没有停顿,直接说了一个字:“说!”
胡宗宪跪在地上再次叩首,恭敬的说道:“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,疆域万里子民百兆,皇上肩负祖宗社稷,治大国如烹小鲜!
今年正月,鞑靼从河西渡冰河犯山西,顺天府百万军民缺粮。
二月,山东济南府饥荒。
三月,京师又饥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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