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贞吉:“李太医……”
李时珍摆了摆手说道:“我说了,不要再叫我太医。”
说完这句,李时珍已经走了出去。
胡宗宪连忙对谭纶说道:“子理,去陪陪李先生。”
谭纶连忙跟了出去。
屋里只剩下两人。胡宗宪依然躺在椅子上,赵贞吉坐在他身侧,给他捏着手臂。
“汝贞,我不瞒你,瞒你也瞒不住。”赵贞吉苦涩的笑了笑,无奈的说道:“一百船,两百船粮应天都拿得出,却不能借给浙江。
你心里也明白,不是我不借给你,而是朝局不容我借给你。还有,你好不容易躲了出来,这时候何必又要把自己陷进去。”
“连你也以为我是在躲?”胡宗宪坐直了身子,语气中也有了些愤怒:“给陛下上辞呈,并非我的本意。”
赵贞吉连忙点头安抚道:“我知道、我知道,你在浙江那般作为,任谁在内阁当家,都会逼你辞职的。”
此乃诛心之论,胡宗宪望着赵贞吉,一时间无话可说。
赵贞吉见到这样,立刻又说道:“我毫无揶揄你的意思,官场上历来无非进退二字。你我二十年故交,我便豁出去给你交个底。朝廷有人跟我打过招呼,叫我不要借粮给你。”
“谁?”胡宗宪眼中闪着光芒。
赵贞吉撇过了眼神,躲闪的说道:“这你就不要问了。”
胡宗宪单刀直入,不管不顾的追问道:“是小阁老?还是徐阁老他们?”
赵贞吉沉吟片刻,过了一会儿才说道:“你是真不明白,还是硬要把我也拉下水去?”
胡宗宪握住了赵贞吉的手臂,语气略带恳求:“我不要你下水,只要你在岸上给我打个招呼。”
赵贞吉叹了口气,不过也不希望他这位好友晚节不保,于是便如实告知:“那我就告诉你,两边的人都不希望我借粮给你。”
胡宗宪沉默良久,才自顾自说道:“你不说我也能想到。你说了,我胡宗宪总算没有失去你这个好友。”
赵贞吉被他这话,也说得有些动情了,十分恳切地说: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你到应天来借粮,上边都知道,浙江那边也知道。
粮没借到,你的心到了,这就行了。这不病了吗?就在应天待着。我给你上个疏,替你告病,在苏州留医。”
胡宗宪摇了摇头,看向了门外的天空,喃喃的说道:“那浙江呢?就让它乱下去?”
赵贞吉有些急了,松开了放在胡宗宪身上的手,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转了起来,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:“事情已然洞若观火。浙江不死人,这件事便完不了。
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,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。逝者如斯,死一万人是个数字,死十万人、百万人也是个数字。你和我都挡不住,挡不住的!”
胡宗宪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,像两把刀审视着赵贞吉。
赵贞吉有些不安了,更确切地说是后悔自己失言了,立刻说道:“汝贞,你若听不进去,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跟你说。是的,我今天可什么都没说。”
说完之后,赵正吉又补充了一句话。
胡宗宪叹了口气说道:“我胡宗宪不是出卖朋友的人。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粮。我还是浙直总督,以浙江的身份是向你借,以总督的身份是从你这里调。你给也得给,不给也得给。”
“胡部堂!”赵贞吉不再叫他的字,皱着眉头说道:“你虽然管着两省,可没有内阁的廷寄,应天没有给浙江调粮的义务。”
胡宗宪话音一转说道:“那调军粮呢?”
赵贞吉一怔:“要打仗了?”
胡宗宪肯定的点了点头:“我且告知于你,浙江一旦陷入混乱,倭寇便会即刻举事!
戚继光处已然有军报传来,倭寇之船正在,浙江沿海一带聚集。你们总以为我在躲避退让,我躲得了改稻为桑之事,难道还能躲得了抗倭这等军国大事吗?”
赵贞吉沉吟片刻,一咬牙肯定的说道:“若为军粮,我自当调配。可军粮亦无需如此之多。”
胡宗宪声调略显激愤,看着赵贞吉有些愤怒的问道:“当年与我畅谈阳明心学之人——那个赵贞吉何处去了!
以调军粮之名,多为我调些粮食,救灾民实乃为稳定后方,亦无你的责任,你又有何惧?”
赵贞吉再度沉吟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:“好,我尽力为之。但有一言我仍需说明,改稻为桑之事你能不管便不要再管。给自己留条退路。”
胡宗宪声调低沉下来,脸上也露出了笑容:“只要我尚为浙直总督,便无退路可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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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初二。
王远向京师上奏的第二天。
因为王用汲海瑞两人,已经连夜离开杭州府,而郑必昌这里也没什么事情,所以王远一时间便清闲了下来。
当然王远也没有忘记,远在京师的嘉靖等人。所以一大早,王远便安排锦衣卫和几个家丁,让他们一块出去寻找——因为嘉靖的命令,而生活变好的家庭。
为他拍马屁准备好素材!
无所事事的王远也没有闲着,坐在书房里,继续写着他的《宋朝那些事》。这本书王远虽然已经写了一年,但也只写完了大半而已。
王远打算趁着这三年的时间,尽快将这本书完结了。因为他有预感,等他这三年过后,肯定就会非常忙碌了。
突然,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。
王远书写的动作一顿,瞬间纸张上便晕染了一大团墨迹。
这个变故让王远皱了皱眉头,但还是压制着些许烦躁,不耐烦的向门口问道:“进来!”
“吱嘎!”略显老旧的木门,发出了难听的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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