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熜指尖在《清明上河图》绢面上顿了顿。
忽将画轴往石桌上一磕,檀木轴头砸出闷响:
\"王永,你去自领十廷杖。\"
王永扑通栽倒在汉白玉阶下,蟒纹膝襕擦过碎石子,磕出细碎血珠:
\"陛下明鉴!奴婢对天起誓,绝无...\"
\"够了。\"
朱厚熜望着御花园东南角那株被修剪得方方正正的桧柏,声调骤然冷下来:
\"朕命你掌司礼监印玺,是要你替君分忧,不是叫你在后宫跟前当应声虫。\"
\"陛下!\"
海瑞向前半步,宽袖带起的风卷得画轴边角哗哗作响。
\"区区十廷杖如何抵得...\"
话未说完,腰间突地一紧。
刘健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死死攥住他的官袍后摆,指甲几乎掐进他腰间软肉。
刘健堆着笑往前拱了拱:
\"陛下雷霆手段,既正宫规,又显仁德,臣等心悦诚服。\"
说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海瑞耳边急道:\"海大人忘了太祖爷处置胡惟庸时的火候?”
“打一鞭子给个甜枣,才是帝王术!\"
海瑞这才作罢,若有所思。
朱厚熜将画卷往臂弯里一夹,明黄袖口扫过王永低垂的额头:
\"明日你去西苑烧三天香,替大明祈福。\"
这话既是示罚,亦是回护。
他转身时,瞥见海瑞脖颈处青筋暴起,忽又放缓语气,道:
\"至于江南隐田案...刘爱卿牵头,海瑞协查,务必查个水落石出”
刘健忙不迭应下,却见海瑞梗着脖子还要开口。
索性狠狠掐了把他后腰,赔笑道:
\"陛下放心,臣等定当秉公办理”
说着朝廊下候着的小太监使眼色,道:
\"还不快扶王公公去慎刑司?仔细着人看着,别叫伤口染了脏东西。\"
“陛下,要备轿么?”
随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吕方垂手低问。
朱厚熜望着阶下被架走的王永,袍角上的泥渍在暮色中已成暗褐色,忽道:
“王永领完廷杖,准他在值房歇七日,你且替他管着司礼监印玺。”
吕方指尖猛地攥紧腰间牙牌,喉结滚动着叩首:“奴婢谢陛下隆恩!”
声音发颤,却掩不住眼底骤亮的光。
朱厚熜斜睨他一眼。
这小太监生得眉目端方,笑时眼角微弯,倒真有几分前世记忆里电视剧那个“贤宦”吕芳的影子。
他转腕拨弄着袖口金镶宝石镯,玉石触感沁凉,道:
“别高兴太早,印玺暂借你用,若是出了差池...朕族人从不皱眉。”
“奴婢万死不敢!”
吕方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。
晚风卷着大殿檐角铜铃响,朱厚熜望着漫天星子,忽想起前世影视剧里吕芳与严嵩、徐阶周旋的场面。
帝王御下,本就该如走马灯般轮换角色。
王永在司礼监坐得太久,底下人早把他的靴印焐热了。
如今换吕方上来踩两脚,才能让满朝文武知道,这紫禁城的风...从来由朕来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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